时隔两个月，我对西班牙的记忆还时常停留在火车上。记忆的画面里总是掠过那些延伸到远方的铁路，还有站台上那些背着大包小包无所事事的眼神，以至于每次在书本上看到“Ave”以及“Renfe”的字眼便倍觉熟悉和警觉，时空一下子转换到那段诗意漫长的旅途中。

去西班牙之前一个做杂志的朋友要我格外留意马德里阿多恰火车站，据说那里绿树成荫俨然成了马德里不可小觑的一个时尚旅游景点，而事实确实如此，作为中转站，马德里在我这趟西班牙行程中出现的次数太多，但事实上似乎每个城市有都作为中转站之嫌，因为在西班牙旅行，就是一趟火车之旅，火车已经成为西班牙人生活的一部分，而作为游客的我，自然也无法避免，从这个站台到那个站台，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暂留休息，整顿后又重新出发。

我想在西班牙把火车坐得得心应手大概才算基本了解这里，起码算是融入当地生活的一个入门级的测试吧，而这种技能又是在不断得错误判断中得来的。第一次坐火车是从巴塞罗那的sants车站出发，这个车站在市中心，有地铁直达，我们准备购买车票前往马德里，再从马德里坐国际列车前往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然而在sans火车站便遇到了难题，首先是购买车票的人非常多，车站的工作人员效率极其低。花费在买票排队上的时间可以阅读一本完整的小说。这大概是为何欧洲人为何都喜欢阅读的原因之一吧。

然而即便是这样低效率的操作，火车仍然是西班牙人出行的首选，由于铁路路线四通八达，火车服务除了办事人员不紧不慢让人抓狂之外其他并无挑剔的地方，据说西班牙人在国内都不坐飞机的。从巴塞罗那到马德里的AVE路线是最重要的一条路线，这是连接西班牙最大港口城市和首都之间的要道，每天的班次多得就如地铁一样，就好像我们的广深线一牵动着那些在两个城市不断游走的白领，以及那些异地的恋人们。

当然，跟我们广深线不同的是，从巴塞罗那到马德里，三个小时的路程，沿途都是怡人的美景，一路上没有城市的高楼大厦，四处可见原野和大片的薰衣草田，这么多荒地为什么西班牙人不种上粮食呢？我一路上寻思着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自然是很主观的，我把这个原因归结到车站里那些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工作人员身上，不喜欢劳作或者生性懒惰大概是欧洲人民的一个共性，不过说到这个共性我并没有贬义，反而觉得这才是生而为人的乐趣，跟国内那些疲于奔命的人比较，这里的人都太会生活了，荒废的地就让它杂草丛生吧，这不失为一大景致，无意中造就了西班牙铁路沿线的诗意和美好，没有开发商在经过这路途会想到把这块地变成庄园或度假村，也许只有热爱它的人才会让它在大自然中这样恣意自由吧。

除了大城市之间铁路贯穿，小城市也被铁路网络密切地联系起来，于是便有了从马德里到托莱多半个小时的短暂车程，也有从塞维利亚到巴塞罗那长达8个小时的漫长车程，每一次的买票坐车都成了一种习惯动作，排队，买票，被告知不能买隔天的票，没票了，找错车站……我们在迷茫中摸索着，最后开始熟悉和习惯。第二次来到马德里，便选择了阿多恰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住宿，沿着阿多恰陡坡路来回走过不下五六次，去车站排队买票，沿路经过的店铺已经如数家珍，唯一的一家超市里中国老板都已经认出了我。阿多恰火车站内的植被也已经见怪不怪，一家曾经用过早餐的餐厅让我流连忘返，这辈子对于早餐的热爱，大概是源于西班牙吧，而且跟车站有着太大的关系，也许你不会记住你在一个地方吃过什么特色小吃，但一定会记得经过一次长途旅行后终于抵达目的地，吃到一份腌肉汉堡的那种爽快。想到第一次从巴塞罗那抵达马德里时，在阿多恰火车站等了几个小时最后买到了两天后前往里斯本的火车票的兴奋，心情仍然能回到那个失落与欢乐交替的傍晚，打车一路茫然地寻找酒店，最后的惊喜停留在格兰大道一家饭店露天的餐桌上，海鲜饭把所有的折腾劳累赶到了九霄云外。

火车上的时光也是分外难忘的，记忆最深刻的便是从马德里前往里斯本的夜行火车，很难想象国际列车在这里竟然提前十分钟才出现站台指示，大家没有检票便上车了，行李还未放好车子已经开始缓缓前行，这跟国内那种在车厢中已经开始打牌聊天互相熟络，甚至摆好床铺刷好牙准备入睡车子开始缓缓移动的场景，实在不能相提并论。卧铺车厢必须男女分开的，我是一个人，不断有被分开到两个车厢的结伴游客跟我换位置，我也乐此不彼成人之美，最后终于尘埃落定刷牙洗脸准备一个晚上的漫长路途，开灯看书直到半夜仿佛回到了越南的sleepping bus上，半夜手机从缝隙中跌落到了下铺床位，迷蒙的早晨被闹钟刺耳的铃声吵醒，大家在茫然中睁开眼帮我寻找手机的那一幕，便是我对这趟夜行的国际列车的所有记忆，抵达里斯本后在车站吃到了一根如嚼蜡般的黑色香肠，如今回忆起来那味道来仍然在唇齿之间挥之不去。

一直以来对火车的感觉都非常好，在国内，拥挤的火车站和充斥着方便面味道的车厢，没有改变我对火车的钟爱，我喜欢这种坐下来慢慢看沿途风景的旅行，这样的旅行是有思考的。在西班牙也不例外，除了昂贵的火车票让人有点吃不消外，跟国内截然相反的干净的车站疏散的人群以及安静的车厢，却也给人一种不一样的内心的沉静，看书和听歌代替了打牌聊天，也许这也是造就了欧洲人慵懒休闲气质的一个因素，正如我们在国内的火车上，听到笑声和骂声参杂在一起，相聚的欢乐和离别的忧伤写在每一张脸上，这是生活的写实，没有它们，旅途会很沉闷。

旅行到了最后我回到了巴塞罗那，从塞维利亚到巴塞罗那坐了八个小时的车厢里走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似乎如释重负，仿佛这趟火车就是一个里程碑一样，作为结束我的西班牙之旅的标志。我住在sants车站附近的酒店，孤独地数着回国的日子，每天走到sants车站坐各条地铁线路去未知的地方，不段地打听坐车的线路，不断地有好心的朋友主动过来教我买车票，对于我来说，把巴塞罗那的地铁线路弄清楚了，也算是跟这座城市曾经交会过吧。直到我带着无比想家的心情坐上了回国的班机，在有点憋闷的机舱里等待已经混乱的日出日落的时候，那些悲壮的疯狂的在火车上的情景开始如潮涌般而来，那一本在火车上翻烂的书早已经收到了箱底，那个坐在对面的戴着墨镜总是一副不屑一顾表情的男人也已经不知去向，刚踏上回家的路便又开始计划下一个旅程，在路上的人只有给自己期待和希望，才能在孤寂的旅途中找到安全感吧，就如一趟一趟的火车，来来回回，没有终止。

在路上许久，最艰难的已经不是出发，而是停留。——@七月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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